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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給克莉斯蒂(To Christy)〉
一、落花
二零一零年十一月,你把一個小信封貼在我的房門外,信封面上有一隻不知名的小動物,撅嘴的。我拆開小信封,裏面有一張紙,寫了一首〈朝中措〉:
雨翻紅葉又霏霏,醉裡不知期。人面不如桃面,東風一縷誰知。 銀屏瀉落,影穿更漏,曉夢來遲。道明朝花更艷,何須羨取一枝?
你勸我不要等你,我不會聽你的。收到你寫的令詞大約一個星期後,某一天,我剛從富泰商場走出來,驀然回首,看見一條瘦長的背影走進了街市。噢,你去買菜。我便挑了一張長凳坐下等你出來。過了一會,你出來了。
「嗨!」我叫了你一聲,站起來,與你並肩同行。
「你怎麼會坐在這裏?」你不大驚奇的問。
「等你。」我承認這句答話是語帶雙關的,但仍補充一句:「我剛才在茶餐廳吃過飯,出來時看見你進了街市,便坐著等你出來。」
我們並肩走著回大學校園的路。
「買了甚麼菜?」我問你。
「蟹柳和雞翼。」從中學七年級的聖誕班聯歡會上知道你喜歡吃雞翼。嗯,我也喜歡吃。
只見你牽了個小手袋,便問:「放在哪裏?」
你掀開手袋,微笑輕說:「就在這裏啊!」
我們踏上梯級,到了平路,繼續走著。
「我收到你寫的東西。但你知道我是不會放棄的,是嗎?」
你垂下頭,沒有答我。你紮了個高高的髮髻。
「無論如何,我也會等你。」
「對不住啊。」你的聲音細如花落。
「不要緊。」頓然,我感到很愧疚。
我們邊說閒話邊回宿舍。在同一升降機內,我按「4」字鍵,你按「8」字鍵。「叮」的一聲,升降機門打開。
「再見。」
「再見。勸你不聽啊!」
我從另一座宿舍調到這一座宿舍,為了你。
二、開花
校園中有一個名叫「雨後軒」的花園,我常常獨自在水池邊站著,呆呆地望著人工小瀑布衝擊下水的流動,讓自己入定,暫忘苦痛。但只要我回過神來,又會想起你和他,便狂拍欄干,直至手痛為止。校園裏的貓兒總是定睛的看著我,似乎能看穿我的心,當我想摸摸牠們,牠們卻跑掉,好像害怕我的悲傷會傳染給牠們。
高中兩年,全班有三十多個女生,四個男生。
中學六年級,你由一間英文中學進來我的母校,一間中文中學。沒有開中國文學課的學校,你是不會讀的。那是二零零九年。從此,我認識到一位愛好寫古典詩詞、喜歡哲學、具理性知性的女生。還記得我和你一起做文學報告,關於杜甫的〈垂老別〉。這個學期的暑假,我想了很多事情,除了想怎樣應付香港高級程度會考,也想到自己一些煩惱,唉,這些煩惱影響到我的自信心。
到了中七,我與你說話多了。我心裏好像多了甚麼樣的東西。
文學老師在課上向你說:「有個中六同學想學寫詩,你指導他吧。」此刻,我心生妒意和擔心。
中七級的老師和同學都很緊張,努力備戰。開學之後,世史科的房老師會任學生每星期選一天在空閒時間做測驗卷,然後交給他,他會批改的。他不怕我們作弊,他說應付高考的是我們而不是他,作弊的人只會自己吃虧,而且同學這麼大個人了,面對影響自己人生的公開考試,應該不會做傻事。你修文學、世史還有中史,沒有空課,所以只有留待放學後做世史測驗卷。我只修文學和世史,所以有空課,可以在空課時做測驗卷。然而,我特意陪伴你留待放學後做測驗卷,多數是星期五,所以每到星期五我也很快樂。記得某個星期五,我跟你說我在空課時做了測驗卷,放學便走了,你耍彆扭說「衰人,沒有人陪我,得我自己一個。」此後我便索性陪伴你留待放學後做測驗卷了。其他修世史的同學都有空課,他們會在空課時做世史測驗卷。
就是這樣,從中七開始,每逢星期五,放學後只有我和你在班房,只有我和你一起下樓梯。我希望這條樓梯愈長愈好,雖然我們在七樓,已經最高了。每逢星期五,我和你並肩放學,與你分別後,待走遠一點,再回頭望你,明知太遠,望不到,也忍不住回頭望,不知道你有沒有回頭呢?我抬起頭,天空是清新的藍,雲是純潔的白。我記得你所說的每一句話、你的儀態、你的氣質,與別的女生不一樣。
在課室中,我不時看你,你也會看到我在看你。那時候的我是很少說話又很少笑的,但我卻會主動與你說話,對你笑。一些女同學便察覺到我對你有點怪怪的。我聽到她們對你的說話。欣說:「他又和你說話了。」露說:「他又看著你了。」玲說:「他對你特別好,想『結識』你啊!」你臉頰泛起紅暈,捏住半枝粉筆,很大力的擲向玲。哈哈!你大概感覺到吧。
上文學課是很歡樂的,文學老師與我們打成一片,互相鼓勵,互相說笑,我們叫他「基哥」。他不時在課上播電影聽歌曲,以學習文學手法。有一次,他播放一齣日本卡通電影《秒速5厘米》,內容分為三話,我很記得第二話,一個女生一直暗戀一個男生,後來知道男生有女友,結果自己忍住不表白而默默苦戀。這種「愛人結婚了,新郎不是我」的傷感與苦困嚇了我心一跳,我立刻望向坐在左前方的你。你很喜歡這齣電影。
基哥生日那天,我們在文學課的課室中,關了燈,預備了蛋糕,其他同學都蹲下了。你拿了捆蛋糕盒的繩子,把一端縛在桌腳,另一端縛在白板輪腳,以求絆倒基哥。我望著你笑,估不到你那麼頑皮。你低下頭,含羞地笑。你示意我在你身旁蹲低,我便和你蹲在桌邊,對望了一眼,你和我都有點腼腆,只一秒鐘,我們稍稍轉移視線,笑著準備給老師一個驚喜。基哥沒有被絆低,只是卡了一腳。這是在中七時苦中作樂的其中一件事。
文學班只有十一個學生,十個女生,一個男生。
有一天,在文學課的課室裏,老師還未到。嫙帶了個小小竹籤筒來玩,十個女生便圍起來,作為唯一的男生,我坐著笑看你們。
嫙戲弄你:「抽支愛情籤吧!」把籤筒遞向你。
「高考快到了,學業大於愛情,抽學業籤也不抽愛情籤啦。」你沒有接過籤筒,顯然有掛慮。
嗯,你成熟又理智。大家先努力應付高考,纔談感情事吧。升大學最重要!
三、折花
我決定要自學詩詞,為了你。不過在高考完結後纔有空讀王力的《詩詞格律》,而且一切已經太遲。
為讓學生應付高考,學校放假了。我在家裏溫習。我知道你在學校三樓的自修室溫習。我想找你,想約會你,但考試在即,忍耐著,任何事在高考後纔說,對我對你都是好的。
直至二零一零年的四月,中國語文及文化科和英語運用科的考試完結了,餘下世界歷史科和中國文學科。
四月八日星期四的早上,我約了一個朋友看一齣美國喜劇電影,其香港譯名是《兩公婆今晚玩大咗》(Date Night)。
在出門看電影之前,我上網瀏覽「面書」(Facebook)。在家望出窗外,天下著毛毛細雨。電腦螢幕上:
「交往中」
「恭喜你們啊。」
「恭喜你們啊!很多同學都在這個時候拍拖。」
「哈哈!何時開始?」
「你破戒了!哈哈!」
還有你和他的一些疊字式稱謂。
很痛。真的很痛。我的心似被挖出,又彷彿在真空之中呼吸。最不想發生的事,偏會發生,正如麵包著地的時候,永遠是抹牛油的一面著地。我想起「梅菲定律」(Murphy's Law), 「凡是可能出錯的事必會出錯」(Anything that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)。
你拍拖了,與那個中六生。
我心思不知竄到哪裏去,全身乏力。
到了電影院,我一句話也沒有和我朋友說。
買票。
進場。
坐下。
電影放映了。全場笑聲不斷,朋友坐在我右邊,笑得很大聲。我裝出笑聲,卻像火箭升空失敗,未到大氣層便掉了下來。朋友見我有點不妥,問我甚麼事,我只是搖頭不答。
離場。
我最怕的事情發生了。還有世史科和文學科考試,怎樣辦?
我沒有哭,甚麼也沒有做,只躺在床上。我不能溫習,整天處於缺氧狀態。
第二天,我哭了。我用手機寄了信息給你,你回覆了。我纔有點力氣勉強地溫習。
一個星期後,我摺了一隻紙鶴,到學校自修室裏,把紙鶴放在你翻開的文學書上,趁你與他吃午飯的時候。寫在紙鶴上的字預告我想在高考後約你見一次面。一踏出自修室門口,便見到你與他回來,我忍著痛走。
回家再哭。
我為了應付這個該死的高考,溫習該死的書本和該死的筆記。我該死的涙掉在余光中〈等你,在雨中〉的最後一節:
步雨後的紅蓮,翩翩,你走來
像一首小令
從一則愛情的典故裡你走來
從姜白石的詞裡,有韻地,你走來
我發勁把手上的《高考中國文學》扔到地上,再把桌上這本教科書的其餘三冊全推到地上,然後狠狠跺它們。
夢斷。
四、折枝
試場內,我強逼自己甚麼也不要想,專注做卷。終於,世史科和文學科考試都完結了。
文學科考試完結那天,我想找你,但還是忍耐住,待英文口試完結後纔找你。
這是二零一零年五月的事。
我在手機上輸入了你的手機號碼,按撥號鍵,握著手機放在耳邊。你的手機響了,正在接通。
「喂?」你接聽了。
我說明了我是誰,平靜地說:「我有話想跟你說。」
「你說吧。」
「今晚你有空嗎?」
我聽著電話的另一端,有半秒的停頓。
「今晚沒有空,家人生日啊。」
「那麼你哪一天有空?」
「星期一。不過不要在晚上,家人會罵我不念家的。七時左右要回家吃飯。」
「好吧。那五時正見,好嗎?」
「嗯。在哪裏?」
我特意選了一個地點:「你聽過『李白甜品』嗎?」
「沒有。」
「就在海逸酒店裡面,是「千杯廊」的延伸。很近我們的,你沒有聽過?」
「唉!人總是注意不到近在身邊的事物。」
電話線上是三秒的沉默。
我沙啞地說:「那…… 星期一,下午五時正,在『李白甜品』見。」
「嗯。」
「再見。」
「再見。」這一聲再見彷彿是古琴弦上奏出的最後一個樂音。
五、雨花
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,二零一零年五月十日,星期一。我出門的時候,細雨綿綿,我沒有携雨傘。途中,我的手機震動了。
「喂?」我猜你應該找不到甜品店。
「我不知道甜品店在哪裏?」
「你在哪裏?」
「圖書館。」
天水圍公共圖書館位於銀座商場第二期「日比谷」的二樓。商場第一、二期上蓋為海逸酒店。「李白甜品」在第一期「有樂町」的底層,屬於酒店的一部分。
「我現在來找你。」我看看手機螢幕上的時間,五時零一分,然後把手機放回褲袋裏。
天是灰色的,我穿的襯衫也是灰色的。我喜歡灰色。我走進銀色商場,乘升降梯上二樓。到了圖書館門外,我已看到你的背面,你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,左掀右揭。戴了一頂深藍色的帽子、穿了一對棕色靴子的你,和我一樣沒有携雨傘。
我拍拍你的肩頭。你回過頭來。依舊一雙大眼睛,依舊一綹長長的黑髮,卻已是別人的女友。
天愈來愈陰。我們冒著雨絲步行,沒有說話。
一進入「李白甜品」,比我想像中多了幾個人,但仍是一個安靜的地方。屏風、木地板、畫了蘆葦和雙飛蝶的大柱、靠著弧形牆的一排沙發,牆上一句又一句李白的詩句。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,奔流到海不復回。
我們坐下來,看了餐單,喚了侍應,點了甜品和飲品。我們仍然沒有說話。你脫掉帽子。我胡亂的看著侍應甚麼時候拿來甜品。看著看著,我眼睛定在弧形牆上。棄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;亂我心者,今日之日多煩憂。
「你甚麼時候考英文口試?」我先說些閒話吧。
「十二號。」
「世史考得怎麼樣?」
「唉,不要提了。」
「文學呢?短文你寫了甚麼?我寫蝙蝠。」
「我也是寫蝙蝠。長文呢?」
「寫以動襯靜那一題。」
「我也是。我寫靈堂。你呢?」
「寫得很差,別說了。如果高考失敗,你打算怎樣?」
「Retake死了的科。你呢?」
「和你一樣。」
侍應捧著甜品和飲品來了。朱古力慕絲蛋糕是你的,紐約芝士蛋糕是我的,我們兩個都喝咖啡。
我們又沉默了。我們各自把一小包沙糖倒入杯中,捏住匙羹攪拌咖啡。之後你放下匙羹,拿起叉子,開始吃朱古力慕絲蛋糕。我左手握著杯耳,右手仍然不停的攪拌著咖啡。
你沒有濃妝艷抺,只畫了眼線,黏了眼睫毛,或許還塗了淡淡的口唇。我放下匙羹,拿起叉子,吃紐約芝士蛋糕。我們很快吃完了,這些甜品是一小份而已,價錢不貴。你的嘴唇沾著啡色,我想提醒你時,你已抺掉了。
「為甚麼你喜歡文學?」我再次說閒話。
「因為之前中學的一個文學老師,有一次,我受了傷,她抱我下樓梯。」
侍應行過來收拾了我們的長形碟子。
「高考還未開始前,我造了一個夢。夢中的你往前走,我一直跟在你後面,想追你,但一直追不到,之後你爬上梯子,消失了,而我則跪在地上痛哭。我覺得這是一個預示。你升上大學,我入不到大學。」其實還有另一個預示。
「我跑得不快啊。」你笑。
「你懂得彈古箏嗎?」
「懂一點點。你怎知道?」
「我知道很多事。」
一陣令人耳聾的靜默。
我們呷幾口咖啡。
苦澀,加多少糖也是苦澀。
「對不住啊!」這趟你先開口了。
我瞥了你一眼,瞬即低頭望著自己的手,你是正在溶化的積雪。
「其實,你感覺得到嗎?」我的目光射向你如酒的眼睛。
「我有想過,但對於不清楚的事情就不再多想。」你說得理性,但眼珠的轉動說明你正在回憶以往的片段。
你繼續說:「我對這方面不敏感。」待了一會,又說:「她們曾試探我。她們說你對我特別好。」
「為甚麼她們不試探我?」我知,因為我很少和人說話,有自閉傾向,現在的我沒有這種傾向了。
「她們不敢試探你。」
「我知道你喜歡有才華的人,會寫詩的人。我正在努力令自己變得更好。你記得以前差不多每個星期五,我們一起做世史測驗卷,一起放學嗎?」
「從那時開始?」
「再早一點。」
「對不住啊!我真的不知道。」你又說對不住。
「如果我早些跟你說,事情會改變嗎?」我似乎有點厚顏無恥。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你很迷惘。
「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。我有過恐懼,就是有人……帶走你。結果真的發生了。」我嘆了一口氣,「我愛你的時間比他認識你的時間還要長……我真的打算高考完結後跟你說。」
「對不住啊!」你第三次說對不住了。「溫習的時候,他常常來自修室找我,又撥電話給我,提醒我溫書。他講的時候,我罵他別鬧著玩。之後,發覺他知道我的弱點,又是認真的,所以……所以……就是這樣了。」
「我寄了那個信息給你,你沒有罵我。」我何嘗不想到自修室找你呢?
「因為我知道你是認真的。」你撅一撅嘴。「唉!其實你也挺清楚我的性格。」
你看看手錶,我問你幾點鐘,原來已經過了七時正。我們都覺得時候不早了,況且你說過七時左右要回家吃飯。
你拿出一百元鈔紙,我不讓你付錢。「我付吧。」
「謝謝。」你不勉強。
我們推開玻璃門,外面下起大雨來,每一滴雨都很沉重。我們被雨淋著。我們避過一些水窪,不急不慢的走。
很想,很想拖著你的手。
「讓我陪伴你回家,好嗎?」我吊起兩邊嘴角形成笑。
你點點頭。
雨愈下愈大,唰喇唰喇。
你看見我拿著一個紙皮袋,「甚麼來的?」
「沒有甚麼。」一會兒你就會明白了。
「有找暑期工作嗎?」你問我。
「還沒有。」
「再遲便找不到了。有個朋友介紹我去酒吧做工。」
「龍蛇混雜就不要做了。」
「我知。」
我和你全身都沾濕了。
「我以後不敢瀏覽Facebook了。」我突兀地說出這樣一句話。
你蹙眉。好的女生總是多人喜歡的,不用不開心啊!我沒有說出口。
到了你家樓下,我把紙皮袋遞向你。「給你的。」
你起初反應是拒絕的,然後不再堅持,拿了紙皮袋。裏面沒有甚麼名貴東西,只有一個盒子,盒子內放著我親手摺的一枝小小紫玫瑰。
「今天我對你說的話是真的。」我不捨地望著你。
你點點頭。「嗯!」
分別了。我待走遠一點,再回頭望你,太遠,明知望不到,也要回頭望,不知道你有沒有回頭呢?
不平坦的地,東歪西斜,一個個凹坑積滿雨水。水坑上,綻放出一瞬即逝的雨花。
很冷。
六、狂絮
不可以這樣!絕對不可以這樣!因為一個我不認識的人、一個該死的公開考試而放棄你?我不能埋怨文學老師叫你指導他從而令你認識他,不能埋怨地說如果我在高考之前跟你說清楚就不會發生這件事。不能怪誰。惟有怪上天吧!如果命運之神站在我面前,我一定會扭斷祂的脖子。
我決定等你。
在謝師宴前幾天,我用MSN跟你聊天,同以前一樣。
「我會等你。」
「不要。對你不公平。」
「不行。」
「別這樣,不值得。」
「無所謂。」
「別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個森林。」
「哈!我獨愛一枝。」
「別傻,做小王子?感情是重還是輕?」
「哈!」我輸入了一個表示開心的表情符號
「感情大概像天空那樣重。何苦?我不想負你。」
「真的不要緊。我有信念。」我又輸入了同一個開心表情符號。
「你真會強顏歡笑。」
謝師宴的晚上,你塗了藍色眼影,穿了深藍色的晚裝,因為我們的班主任喜歡藍色。這一晚,我們班的另一隻稀有動物達,為我和你拍下至今唯一的合照,只有我和你的合照。可惜,這張合照很模糊。
六月三十日,高考成績公佈了,我們回校領取高考成績表。你不滿意成績,哭了。我也不滿意成績,但沒有哭。
「不要不開心。」我嘗試安慰你,更想抱著你,可惜不能。
「謝謝你。但很難做得到。」只見你愁眉深鎖。
以後的日子,我們仍然會聊天,傾吐心事,如同以前。有一次,你透露,他說你是「港女」,你很生氣,決定翌天獨自先去書展,然後到旺角書店找書。那一天,你去書展,我也去書展。在鐵路月台見到「你」的身影,我跟了「你」上車廂,接著聽到廣播「請各位乘客下車」,到了屯門站,纔知道乘錯列車。雖是各自去的,然而我們在當天用手機短信互相傳話,你問我買了多少書,我問你買了甚麼書。你叫我去中大攤位,有很多「正」書,我故意延遲一點纔去,以免遇著你。這一天,我們沒有見面,卻不約而同買了四十五元特價的Dan Brown寫的〈The Lost Symbol〉。
或許是我很少再瀏覽「面書」,再不見到你們的親暱稱呼。
經過一個月的折磨,七月二十九日,大學聯招放榜了。正式遴選中,你獲得學位,進了大學。這一天,我沒有獲得學位。你致電來安慰我,叫我不要不開心。我很開心,與你在電話線上共處半小時。後來,補選中我獲得學位,和你做了大學同學。
入迎新營那天又是雨天,我在鐵路月台碰見你,於是我們拖著一袋袋的東西一起走。
「很重!帶了很多書。」你有點失平衡。我想減輕你的負擔,但我也拿著不少東西,而且過了天橋以後要撐起雨傘。
「為何不遲點才拿書?」
「我蠢了。」
我們走到天橋,下方的車子高速行駛,使我們聽見時間的流逝。風大,雨如千萬片花瓣胡亂飛舞。
同那次一樣,你沒有携雨傘。
「高科技啊!」我把幾袋東西全交給左手,右手按扭,打開雨傘。
我撐起雨傘,為你擋風擋雨。
欹路向前延伸。
雨傘下我們靠得很近,風吹著你的頭髮。你染了金髮,這種金色不會太閃亮,淡淡的(或許叫棕色吧)。你的髮尖觸碰我的臉。
髮香裊裊,斜雨飄飄。
七、紫玫瑰
在文字學導修課的課室裏,我選擇坐在靠窗的椅子,側頭貼著窗子,這樣可以看著你從樓梯行上來。這天是二零一一年二月十六日。
早上九時三十多分,穿著紫色鞋的你到來了,你從來喜歡紫色,高雅。你展開淺笑向我招一招手。你是我早晨的陽光,溫軟動人。坐著等老師到來的時候,你的長髮遮蓋著臉,右手支頤,似乎有點疲倦。
五分鐘過去了,老師還沒有來。有同學說,這天的課不用上,於是大家離開課室了。
「你收到我前天放在你房門外的東西嗎?」我和你並肩而行。
「收到。」
「我害怕拖地阿嬸拖走了。」我半開玩笑地說。
元宵節和情人節都在這個星期。我本不大理會這些節日。既然我甚麼都不能和你做,惟有趁這一年可以住宿舍的時間,而又和你相隔只四層樓的距離,盡點意思。二月十三日,星期日,我沒有回家。我買了一大疊顏色紙、幼幼的綠色鐵線,親手摺了九朵玫瑰,用綠色鐵線做花莖、綠色紙做葉。再剪剪貼貼,花了一整天時間。八枝捆作一紮,紅、黃、藍、橙、粉、黑玫瑰圍著一枝紫玫瑰,一封信夾在裏面,信的內容沒有甚麼特別,希望你元宵節和情人節快樂而已;另一枝紫玫瑰則插在有小熊公仔圖案的小硬紙袋中,袋中有七顆巧克力,我吃了三顆。我早上六時多起床,爬四層樓梯,把這些東西放到你的房門外。
「我本想九朵玫瑰全是紫色的,但不夠紫色紙。」我繼續說。
「知道啦。」
「你有沒有扔掉?」
「沒有啊。」
嗯!很好。
我們邊說閒話邊回宿舍了。在升降機內,我按「4」字鍵,你按「8」字鍵。「叮」的一聲,升降機門打開。
「再見。」你的眼波永遠醉人。
「再見。」每次跟你說再見總有點不捨,儘管一星期後會再見,平時也會碰見。
八、待花
現在是二零一一年的三月,高考又開始了。他應該很有動力應付公開考試。今天我纔知道他的姊姊是我的舊同學,她中五畢業離校。
最近我到「千杯廊」看看,不見甜品的餐單,一問酒吧職員,纔知道再沒有「李白甜品」了。
宿舍房間裏,我翻開詞牌譜例,「〈采桑子〉又名〈醜奴兒〉、〈羅敷歌〉、〈伴登臨〉、〈忍淚吟〉、〈苗而秀〉、〈醉夢迷〉...... 四十四字,又有四十八字變體 ......平平仄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。仄仄平平,仄仄平平仄仄平。平平仄仄平平仄,仄仄平平。仄仄平平,仄仄平平仄仄平 ......」再看〈詞韻〉。嘗試一下吧。
雨驚垂葉纖纖綠,淚眼觀花。欲訴聲沙,來者無端好夢拏。 年年月月朝朝記,望斷天涯。亂叫群鴉,只恨斯情從不差。
二零一一年三月初稿
九月定稿 |